六七点钟来，到晚上十点多走，楚阳每次抬眼，都能看到老头跪在那里，直到黑，才到店里吃一碗面。
那碗面，他每每会把汤都喝干。
这可能是他一唯一的一顿正经饭。
是不是骗子，能瞒人一时，瞒不了一世。见面，楚阳和老包都知道，老头家里的确是遇到难事了，骗子是不会这么敬业的，老头心中凄苦，脸上也看得出来。
吃面的时候，老头身上挂的那块牌子会放到他身边的座位上，白色的木板，上面用醒目的红油漆写着工整的楷书：我叫聂长平，68岁，阳第二造纸厂退休职工，身份证号码是……
牌子上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，大意是刚刚十七岁的孙子得了白血病，高额的药费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不堪重负，特向社会各界求助。和牌子在一起的，有孩子的照片，有医院的诊断书，伙子在照片上笑得很绚烂，并看不出生病的样子。
“我不要脸，我要孩子活着……”聂老头如是。
一来二去的，也算是老相识了。有时候店里没人，许老包也会坐老头跟前，和老爷子聊几句。北玄区大都是土生土长的老住户，不管是学校还是单位，这一片的聊两句就能攀上点关系。
“老聂，今儿买卖怎么样啊？”
老头放下汤碗，道：“还没数呢，可能有个二三百吧？”
许老包招手让媳妇给上了个鸡架，又拿蝶装了几样拌菜上来，继续问道：“行啊，你这一不比我这店少挣啊！”
聂老头苦笑一声，并不搭言。
“别光吃面，尝尝我这鸡架！”许老包靠坐在椅背上，招呼道。
“不用，我吃面就行。”
“吃吧，都给你端上来了，算我的！”老包着，把鸡架给掰开，递到老头面前，“我这手是刚洗的，来，你吃，你吃！孩子现在恢复的怎么样啊？我听白血病现在可以骨髓移植，做手术的钱还差多少？”
提起孙子，聂老头刚刚露出点表示客气的笑容马上不见了，叹气道：“孩子命苦啊，找专家给会诊了，他这个病，手术的风险很大，建议使用药物保守治疗，那药效果倒是不错，可是……吃不起啊！”
老头着放下了手里的筷子，眉毛拧成了个疙瘩，“之前，卖假药的那家诺则制药在的时候，一个月药费有三千块钱够了，虽然负担不吧，但好歹也能撑得住，现在打假，把药厂给关了，我们只能吃进口药，一个月得两万多！什么家庭禁得住一个月两万两万的花啊？”
老包一听也跟着皱眉，“妈的，什么玩意啊！油价不也是这样吗？走私的打掉了，油价反而越来越高！”
老包还要继续，就听嗡嗡的手机响。对面聂老头从怀里掏出个老人机来，老头看了一眼屏幕，表情立时就凝固了。
“不早了，先回去了！”
聂老头没动碗里的鸡架，站起身，从兜里掏出三块钱，放在桌面上，转身拎着包和旁边椅子上的牌子，满是落魄的出了店门。
“哎？钱！”一时间，许老包还没反应过来。
“面钱，八块，给孩子看病的钱，用不着了……”老头没回头，径直走了出去，到路口，手里的牌子也扔进了垃圾箱里。